闻青赶到三医院时，许德志正蹲在急诊室病房的墙角，整张脸拧巴成一团橘子皮。看见闻青进了房间，作势要跪下，闻青急忙上前一步接住对方。

“青子，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都是我不好。”四十岁的粗壮汉子，哭的像个孩子似得，一个劲的说着对不起。“要是曾鸿哥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我。”豆大的泪珠子从粗糙的黑脸滑下。

“哪位是闻曾鸿的家属。”一位三十来岁的女医生推了门进来。

“我是，我是。我是闻曾鸿的儿子，我爸怎么样。”

看着一脸着急的少年和一旁红着眼眶盯着自己的大个黑汉子，衣着朴素，大个黑汉子还穿着某某劳务的工装，浑身都是灰，和躺着的病人穿的一样。知道几人条件不好，也没有要求再去做什么特殊检查。

“放心，就是重物敲击头部造成的轻微脑震荡，创口不大已经缝合了，失血也不多，等病人清醒过来就没什么问题了。”

“那医生，我爸大概什么时候能醒？”

“用不了多久，三个小时内就会醒的，脑震荡不严重，只是轻微的，你们不放心的话一周后过来做个检查。”

“谢谢医生，真是谢谢您了。”

“另外，病人有些营养不良，最好是饮食上加强营养，注意休息。”

“一定，一定。”许德志满脸堆笑的送走了女医生，橘子皮舒展开，又笑成了一朵大菊花。

“德志叔，究竟怎么回事？”

许德志将自己和闻曾鸿去要工资准备结账走人却被人打了事情说了一遍，闻青一时也没有什么主意。

重生者杀伐果断？两辈子的屌丝下层人民，杀伐个屁。

重生者动不动就认识某某公子哥？二代自己倒是真认识一个——顾包子。

两辈子的经验并没有告诉自己遇到这种事情的最佳处理方式，唯一能做的就是——报警。

警察很快便过来了，给闻青和许德志做了笔录，记录了闻父的病情，许德志本就是个实诚的憨人，丝毫没有隐瞒的将事件的前因后果竹筒倒豆般交代了。

“鉴于你们有先动手的行为，且只是轻伤，我建议是你们私下和解。这样子，明天你们去团结新村派出所，我们会通知你说的赵大炮到场，到时在我们的见证下协商解决。达不成和解，那我们也会按治安条例进行处罚。”

说完骑着摩托乌拉乌拉的离开，团结新村这种城边开发区，这样的打架纠纷十分常见，也绝大多数都是通过调解达成和解。

闻青还是不太放心，就让许德志先在附近找个旅馆先睡，自己负责守夜，但许德志坚持不去，闻青也就只好让他陪着一起守着。许德志捡了隔壁床没人要的报纸，铺在病床对面，靠着墙坐下，不一会儿闻青便听见了对方的呼噜声。

已是午夜，来看急诊的病人并不多，急诊室病房内住下的也就闻青父亲一个。明天就能出院的事情，也不用今晚换到住院部去。

灯光开的很暗，刺鼻的福尔马林味道不出不在，闭上眼睛闻青能听到医院外车流的声音，旁边德志叔足够响亮的呼噜声，父亲均匀的呼吸声。

重活这辈子，自己从思想上看，还是一个屌丝。从社会阶层上看，依旧是底层。父亲被打了，自己没法打回去，可笑自己最喜爱的金大小说却是《笑傲江湖》，傲，谈何容易，笑，只剩苦涩。

闻青曾想过这辈子究竟敢怎么过，有了前世的记忆，相信过得并不会太差，然而自己是个没什么野心的小子，两世都未曾洞穿世事，只是有些无奈中的知足常乐罢了。

此时此刻，一中名为野心的东西，悄悄的在闻青心中滋生。要是自己有足够的金钱，父亲也跟就不会为了几千块的费用出来日晒雨淋；要是自己有足够的权势，对方又何曾敢动自家父子一根毫毛；哪怕自己有足够的名气，也足够让自己能更轻松的解决此类问题。

后半夜闻父便醒了，几人收拾了下，决定连夜去拿行李，在外面旅馆住一天，明天事情解决后就回村里。

然而，走到工地门口，就看见两堆被子行李胡乱的仍在门边的垃圾池旁，门卫老大爷一边将东西往外面捡了拢成一堆，一面叹着气“造孽啊。”

闻父和许德志上前不用翻翻，就知道是自己两人的行李，没想到姓赵的做的这么绝。两人怒气冲冲的准备进门，却被门卫拦下，今晚守夜的除了门卫大爷，还多了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汉子。

汉子看面相也不是个凶狠的人，满脸的无奈。

“闻师傅，许师傅。不是我不让你们进，实在是，实在是，嗨……”中年汉子将脸侧过一边。

“李师傅，我们也不为难你。但是姓赵的那JB玩意太不是个东西，把曾鸿哥打了一声不吭就走。还把我们俩的东西就这么扔垃圾池，他还是个人吗？”

“两位哥，我说话直你们别介意。这事，我劝你们忍忍算了。来着一个来月也就三四千块，要是万一”说完敲了敲后面，确实没人了才接着说了下去。

“万一起了怀心事，在这黑布隆冬的地把你们打了，谁又能知道。这片的派出所他们熟，你们俩个打工的就算闹起来，能讨得到多大好处。”

说完，摸出一根烟，火星在烟雾中一闪，一闪。

话是这么说，理也是这个理。城市的灯光下，总有找不到的阴暗，更何况这种城中村，本就是三教九流不黑不白的地。

闻父和许德志默默的走到行李堆那里，捡了个蛇皮袋，将自己还要的东西往里面塞，气氛和夜里的空气般，有些微凉。闻青看着父亲和德志叔弓着背在垃圾堆里扒拉行李的背影，鼻子有些发酸，心里堵得慌。

“爸，德志叔，没用的东西就别要了，咱们走吧。”

“那明天咱们还去派出所吗？”许德志闷闷的问了一句。

“去，当然去。我倒是有看看他赵大炮能不能只手遮天。”闻父明显有些气恼，不在挑东西，将蛇皮袋往背上一甩，“走，咱们先找地休息。明天去套个公道，这世上还是有公理的。”